“鸡生蛋,蛋生鸡”是个伪问题
2019-03-09 14:01:5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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单国华

“鸡生蛋,蛋生鸡”,或者说是“先有鸡还是先有蛋”的问题是怎么来,出处在哪里,我没有考证。据说是亚里士多德曾经提出过这个问题,“如果曾有一个最初的人,那他必定是无父无母而降生——这是违背自然的。蛋能孵出鸟,然而鸟类不可能诞生自一枚最初的蛋,不然一定还得有一只最初的鸟去生下这枚蛋。” 又据说这句话是引自弗朗索瓦•芬乃伦《古代哲学家生平》。这本书我没有看过,在我有限的资源中也没查到,不知是否有误。不过从提问的方式来看,倒很像是古希腊人提出来的。

这个问题展开后的表述即是:如果说先有鸡而后有蛋,那么鸡是从哪里来的;如果说是先有蛋而后有鸡,那么蛋又是从哪里来的。蛋是由鸡生出来的,鸡又是由蛋“生”出来,这样的表述就形成了一个无穷序列,形成了一个循环,而没有一个可能确定的终极点。

于是这就成了个说不清楚的问题,有些人甚至把它当成了一个哲学难题。我不知道哲学界是不是这样认为。为了解开这个难题,有许多学者还绞尽脑汁的从许多方面来解释,譬如用进化论之类的理论来解释等等,但似乎始终不能真正解开这个难题。

但我不知道有没有人没有注意到,这个难题实质上是个伪问题。因为从自然规律来说,循环是不可能的。如果有循环,一定是我们的认识或表述出了问题,而不是自然的进程出了问题。

这个问题就出在“生”字上,尽管有不同的表述,但都有个“生”的问题,即由鸡产生蛋与由蛋产生鸡的过程。在这个问题中,鸡生蛋与蛋生鸡虽然“生”这个词是相同的,但它们各自代表的概念却是不一样的。我们知道“生”的意义,也就是说,它代表的概念(从语言的角度讲就是意义)有许多,最基本的有“生育”、“生长”、“生存”、“生命”等,在“鸡生蛋”中,生是生育的意思,它表明一个物体作为母体,从母体内孕生出一子体,当子体诞生时,母体并没有被消灭,鸡生蛋之后,鸡还是存在,同时多出了一个蛋。但蛋生鸡却不是这样的,当蛋变成鸡之后,蛋已经不存在了,因此这个“生”只能理解为“生长”,即由蛋成长为鸡,而绝不是蛋生出了一个鸡。按照同一律的要求,在同一思维过程中,概念必须保持同一,这样才不会犯逻辑错误。但在这个命题中,两个“生”字虽然相同,但它们所代表的概念却明显不同,这个问题实质上只能表现为鸡生鸡,蛋只是另一只鸡的胚胎。与哺乳类动物一样都是由胚胎发育生长而成,所不同的是哺乳类动物的胚胎是在母体内成长发育,形成完整的个体。而鸡(鸟类)的胚胎是被排在体外后才发育成长为一个完整的个体的。蛋生鸡实质上就是“蛋”长大了变成了鸡,而不是“生”出了一只鸡。因此这只能是个逻辑错误的问题,是个伪问题。

这样的错误之所以会产生,是因为人们思考问题时,常常将语词与概念混为一谈。从形式逻辑的角度看,概念与语词根本就不是一回事,与具体事物更不是一回事。它是我们对客观事物的认识,用形式逻辑的定义讲,就是反映事物本质属性的思维形式。用更通俗明白的话讲,就是人的头脑对外在事物的归类,即它形成在语词表达之先。最典型的现象就是婴儿在听懂话和学会说话之前,头脑里就有了不少的分类,他已经能区分不同的事物,甚至不同的个体。至于分类对不对,概念形成正确不正确(譬如婴儿可能把一个玩具娃娃与一个真人当成一类的),又另当别论。这些被划分的类,就是概念。当他需要把这些类表达出来时,就要借助于语词了,就好像每个人需要取名字一样,语词就是概念的名字。很显然名字(语词)只是被认识到的实体或者说实体在人头脑中的反映的指称,而不是头脑中的映像本身。正因为如此,一个概念也可以由不同的语词来表达,一个语词也可以表达多个概念。就像一个人常常会有多个名字,也可能多个人共用一个名字,即同名同姓的现象。如果是在不同的语言体系中,连发音的方式都不同了。这个命题中的两个“生”字,显然就是同名同姓的现象。

对于哺乳类动物的繁殖,人们为什么没有提出类似的问题来呢。就因为从母体里分娩出来的是与母体一样的个体。而鸟类则换了个马甲,于是就产生了认知的混乱。亚里士多德的话中,也提到了后来的人与最初的人,但人们并没有把当成是个困惑,是因为这是个线性问题,即可以沿着一条线追溯的问题,任何事物都有这样的问题。鸟类的繁殖由于经过了蛋的环节,给人们的印象蛋与由这枚蛋孵出的鸡就成了两个东西,这就造成了错觉。

这个问题还有个致命的缺陷,这里的鸡与蛋都是抽象的出来的概念,而非具体的鸡与蛋,即“鸡生蛋”的鸡与“蛋生鸡”的鸡,是同一个概念,因此在人们的观念中就混同于一只具体的鸡,于是就成了一个循环命题。也就是说,所有的鸡都是同一只鸡,所有的蛋都是同一只蛋,这才能循环得起来。如果不是同一只鸡,不是同一枚蛋,也就无所谓循环。在亚里士多德的话中,循环还没有形成,因为他要追溯那只原鸡原蛋,还是个线性的问题。但我们注意到,人们常常在用它来比喻某些事情的缘由说不清时,实质上就是同一只鸡同一枚蛋,这恐怕是后来的人们以讹传讹地变成了循环问题。而研究者们在没有消除循环的情况下,又在某些程度上回到线性问题上,纠缠于两个问题,思想更加混乱,当然也就成了个说不清道不明的问题了。

 我们举一个例子恐怕就很清楚了。以前人们常常讨论要不要实现民主的问题时,反对实行民主者就说,实行民主必须要有高素质的公民,中国人素质不高,所以不能实行民主。但我们知道高素质的公民是必须在民主的实践中培养,而不可能在专制下培养。在这里,公民素质与实行民主就形成了一个鸡与蛋之间的关系了。真实的情况是这里有一个渐变过程,或者说是一个进化过程。开始实行的民主和后来发展的民主,在实质的内容上肯定是有变化的,是不一样的,开始的公民素质和后来经过民主之后的公民素质也是不一样的,但是反对者有意的忽略这种差别。把前后的民主和前后的公民素质看成是一样的东西,从而让问题陷入了循环。

前面我之所以说这个问题很像是古希腊人提出的,一是由于古希腊哲学的本体情结,总希望找出最初的最根本的东西来;二是由于由此而产生的形而上学思维方式,常常把概念看成或等同是具体的事物。而东方思维似乎很难产生类似的问题。

初发于2013/5/6天涯论坛

改写于2019/3/9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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